自2024年1月1日起，俄罗斯开始担任金砖国家轮值主席国。从组织发展的角度看，金砖国家合作机制正处于一个关键时刻，成员国需要进一步推进制度建设。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构想是建立战略伙伴关系，促进世界多极化发展，推动全球治理体系改革。2023年8月，在南非约翰内斯堡举行的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五次会晤宣布邀请新成员加入，这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事件。经过扩员，埃及、阿联酋、伊朗、埃塞俄比亚、沙特成为金砖国家正式成员，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由此迈入新的发展阶段。一些分析人士认为，金砖国家正在塑造一种替代性的世界新秩序，还有人指出，金砖国家在重新确立真正的多边主义。此次扩员引发了一个关键问题的讨论：面对成员国数量翻倍带来的挑战，重构后的金砖国家合作机制能否有效履行其使命？

　　展望2024金砖发展趋势，离不开探讨关于金砖合作需要重点关注的一些关键性趋势，包括金砖国家的战略轨迹、其与西方的关系、中国在该组织内影响力的发展以及未来金砖国家可能进行进一步扩员的潜力。

　　应对关乎未来的重大问题

　　一般而言，不同国家选择建立合作机制的原因各不相同。尤其是在因地缘政治局势变化和众多全球性挑战而对未来感到不确定的情况下，金砖国家作为具有一定非正式性的合作机制，对有不同政策偏好的国家富有吸引力。这类合作机制的优势体现在组织效率高、灵活性突出及较低的退出成本等。具体来说，金砖国家的扩员使新成员能够更直接地与金砖国家互动，并共同商讨制定推动全球治理体系改革的新倡议。不过，成员数量的翻倍也给该组织带来了灵活性可能下降的风险，需要建立更完备的管理流程。

　　在运行方面，金砖国家新成员对该组织的使命表达了认同，并积极融入其提出的倡议。俄罗斯2024年担任金砖国家轮值主席国期间，重点是推动落实《金砖国家经济伙伴关系战略2025》和《金砖国家创新合作行动计划（2021—2024年）》，着力确保能源和粮食安全，增强金砖国家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作用，扩大成员国银行间合作并拓展在双边贸易中使用国家货币的范围。其他优先事项还包括在科学、高技术、医疗保健、环保、文化、体育、青年交流和民间交流方面促进合作。

　　从战略角度看，金砖国家需要应对关于其未来发展方向的重大问题。该组织的不断成熟和地缘政治局势使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站在了一个可能朝多个方向发展的交叉路口，在其战略轨迹上出现内部张力：是深化合作还是进一步扩员？是同时推进经济与安全议程，还是发展金砖国家共同货币？

　　首先，金砖国家机制需要明确其与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NDB）（以下简称“新开发银行”）这一正式发展组织的关系。为了加快实施其新的经济倡议，新开发银行有可能成为金砖国家合作的锚定机构，这涉及厘清金砖国家与新开发银行之间成员构成的问题。目前来看，两者拥有不同的成员构成：在五个新的金砖国家成员中，只有埃及和阿联酋是新开发银行的成员；孟加拉国是新开发银行的成员，乌拉圭是新开发银行的潜在成员，两者都不是金砖国家的成员。加强金砖国家与新开发银行之间的联系可以提高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吸引力，而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发展从根本上取决于其是否能够提供不仅有利于成员国还有利于“全球南方”的全球公共产品。

　　其次，在国际安全问题上，该组织的应对方式势必引发更多关注。乌克兰危机的持续发酵产生了广泛的负面效应，由安全危机催生了一系列能源危机、粮食危机和债务危机。巴以冲突有可能导致该地区安全局势进一步升级。由于扩员后的金砖国家成员国包括红海沿岸国家，金砖机制在地区和平建设方面有机会发挥更大的作用。尽管强大的安全合作机制一直是一个具有挑战性的议程，但世界不免要关注金砖国家能否制定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来维护人类安全。

　　金砖国家与西方的关系

　　另一个需要关注的动态趋势是金砖国家与西方的关系。金砖国家倡导更加分散的全球权力格局，有推进全球治理体系改革的意愿。金砖国家当前需要更多展示其致力于推动全球发展的创新思想，并找到有效应对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的途径。

　　此外，由于地缘政治紧张局势，一个更可持续的方法是协作性地减少、重新利用和回收现有的国际组织体系。从这个意义上看，金砖国家作为一种包容而开放的战略伙伴关系，能够发挥将整个国际组织体系导向可持续发展而非权力竞争方向的作用。实际上，区分“西方和非西方集团”并不符合许多金砖国家成员和申请国的利益取向，他们希望借助金砖框架与世界主要大国加强协商合作。

　　中国在金砖国家中的角色

　　同样地，我们也应该密切关注中国在金砖国家中的角色。鉴于中国庞大的经济规模和积极参与全球事务的姿态，有分析人士认为，中国主导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然而，该组织的行动需要各成员国达成共识，且主席国是轮流担任的，任何一个金砖国家都不能强加其优先事项。例如，自金砖国家成立以来，中国一直致力于将金砖国家塑造为一个发展贸易合作和建立自由贸易区的平台。此外，自2017年以来，中国一直在寻求金砖国家的扩展，提出“金砖+”的形式作为全球南南合作的新平台，进而增加金砖国家机制在国际发展与合作方面的机会。

　　着眼当下，2024年的金砖国家扩员符合中国的优先议程，强调贸易并将金砖国家定位为一个有关更广范围国家的更大平台。接下来，我们可能会看到，中国在金砖国家的参与度进一步提升，中国可能会提出旨在加强金砖国家与中国其他全球倡议关联性的新倡议。新的金砖国家成员国是核心金砖国家的重要贸易伙伴，也有意愿在国际交易包括能源贸易中尝试更多样化的货币使用。这不仅有可能重新塑造全球金融实践，还可能为遭受西方经济制裁的国家提供替代性的金融方案。

　　未来扩员可能性

　　金砖国家面临着一个复杂的课题，不仅要管理好现有成员，还要兼顾那些有意加入该组织的国家。原始成员的议程制定权限可能会因此受到影响，每个成员国需要等待多年才能担任轮值主席国并设定优先事项。在扩容后的组织内，达成共识的难度将增加，同时也会使吸纳新成员的工作变得更为复杂。

　　金砖扩员造成该组织能够提供的利益的不确定性增加。当下，全球目光都关注金砖国家是否正朝着更开放、更透明的方向继续发展，这正是金砖国家成员国领导人在成立之初就强调过的。正式扩员标准的发布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这一担忧，但仍需进一步明确标准。

　　保持强劲发展势头

　　总体来说，尽管金砖国家合作机制面临着一些制度层面的挑战，但其仍保持着强劲有力的发展势头。此外，据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官网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12月31日，新开发银行累计获批融资总额约328亿美元，国家间贸易向本地货币结算的过渡正在加速进行。

　　金砖国家的制度未来取决于其战略方向以及处理难题的能力。由于2024年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将于10月举行，金砖国家有足够的时间在新成员加入后进行组织整合，并在优先议程上协调政策。俄罗斯以“加强多边主义，促进公平的全球发展与安全”为口号担任2024年金砖国家主席。鉴于乌克兰危机不可避免地会影响新开发银行和“全球南方”，这可能使得金砖国家在加强多边主义、促进发展上面临挑战。

　　与此同时，俄罗斯是金砖国家机制最初的倡导者，也是一个充分把握主席任期所提供机遇的国家。其先前在轮值主席任期内的作为对该组织的制度演变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俄罗斯已经宣布计划在任期内举办约200场活动。鉴于俄罗斯对金砖国家机制的高度重视，其有望推动金砖国家机制的发展，人们可能在未来一年中看到新的进展。

　　（作者系美国塔夫茨大学弗莱彻法律与外交学院高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