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29日，全球数字经济大会在北京开幕。图为人工智能合成主播“雅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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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字时代为世界政治创造了更多可能。伴随着信息传递便利性的大幅提升与沟通成本的迅速降低，跨国间联系的日益紧密以及国际政治与国内政治界限的日益模糊，跨国关系网络的武器化、政治化也为国家间的合作交往增加了更多的风险和不确定性。数字时代的突出特征是信息数量的激增和传播速度的加快，这在促进国家间共同利益的同时，也让国家间的竞争手段与策略日趋复杂。在评估数字技术对国际政治的影响时，学者们通常假定在无政府状态下国家以追求安全与繁荣为主要目标，事实上国家间的竞争不仅限于安全和财富。近年来，地位竞争研究的兴起为数字时代的国际关系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

　　相关研究表明，国家在追求安全和财富的同时，也关注其自身的优异品质能否得到国际社会成员的普遍认可。一个民族在较长的历史时期内会形成一种对自身的习俗、制度、突出特征和生活方式的独特认知，与其他民族的竞争可以突出本民族的优势，而在竞争中展现出的优异特质则可能令国际观众对一国产生钦佩之情，并且增加国内观众的民族认同感。数字时代会加剧国家间地位竞争，并使其呈现出一些新的特点。总体而言，信息的泛滥和获取信息的便利让国家更便于通过声明和行动来表达意图和彰显优势，从而对目标观众施加影响。与此同时，本国民众对他国国情的信息也会更加敏感。基于上述前提，本文从以下几个方面探讨数字时代的地位竞争研究如何在传统研究的基础上作出创新。

　　第一，自下而上的身份政治与民族主义。身份政治与民族主义由来已久。民族身份是近代历史发展的产物，与此同时，社区、种族和地域已成为新的身份标识的来源，有时甚至会与民族身份产生矛盾。地位竞争的目的是伸张民族身份，也是近代民族国家行使对外政策的一项重要内容。在传统观点中，该诉求往往伴随着屈辱性的国际事件而产生，屈辱性的事件由于具有公开性，可以被民众迅速感知，从而产生动员效应。数字时代下，丰富的传播手段和途径便于屈辱的意象和相关情绪的扩散。不过，除此之外，数字时代还促发了其他机制来刺激民众伸张本国地位的心态。在数字时代，民众获得国外信息的途径较多，手段也相对便利，一国民众在心理上同他国进行比较的愿望也在增强。这一心态有利于一些政治力量进行广泛的国内政治动员，促使政府采取相应的行动在一些领域或事项上与他国进行象征性比较，其目的在于满足国内观众的地位诉求。

　　简而言之，在数字时代，来自国内自下而上的地位诉求会促使该国在国际上进行更加强烈的地位伸张。诚然，民族主义在历史上也曾对国际关系产生深刻影响，甚至对国际秩序造成过破坏。与历史上不同的是，信息技术的发展让如今的民族主义力量更容易自下而上地动员起来，而政府在管控民族主义情绪方面也会遇到更多障碍和复杂情况。

　　第二，多重观众。传统观点强调，地位伸张的方式需要迎合目标观众的期待。然而，在数字时代，信息扩散的效应易于制造出“多重观众”。当一国伸张地位时，其行为不仅会被对方的政策制定者和政治精英观察到，还会受到他国民众的瞩目。数字技术的大范围运用让众多民间团体可以迅速集结在一些情绪和文化符号下，这一动员效果可以让民族主义团体内部分化出不同团体，而他们对于一国的民族身份特征和与之相关的地位伸张行为又会持不同看法。对于伸张地位的一方而言，调和多重观众之间不同偏好的困境在数字时代会更加突出。

　　此外，非西方大国的群体性崛起是21世纪国际政治的突出特征之一，但是，由于非西方大国国内人口众多，国内社会在地域、阶层、财富分配等方面存在诸多差异，其国内的民众和精英关于本国的地位伸张方式也必然产生不同看法，这意味着非西方大国的地位伸张行为会呈现出多样而又矛盾之处。同理，衰落中的超级大国也会面临国内外观众对其行为的不同期待，在实力衰落的同时，超级大国无疑又想要维持自身地位以及与之相关的各种特权。在大国加剧国际地位竞争的背景下，其国内政治纷争也会加剧。

　　第三，数字时代的地位竞争策略。传统观点将地位伸张策略分为竞争、效仿与创新。竞争型策略旨在在当前高地位国家的优势领域中挑战和挫败对方，因而易于激化国际冲突；效仿策略倾向于采纳当前的主流规范；创新策略的特点则是在既定的国际秩序下实践和推广新的规范。传统观点认为，效仿策略和创新策略相比于竞争型策略更加审慎和温和。然而，数字时代加速了国内外观众对地位信号的识别。相应地，效仿策略和创新策略都易于诱使国际观众对地位信号作出回应，国际观众接纳或否决一国地位诉求的后果因此更加显著。这或许意味着无论一国采取何种策略，其遭遇地位否决的风险都会有所上升。因而，一国不仅需要适时调整其地位伸张的策略，还需要管控因地位否决而造成的国内政治后果。

　　第四，小国的地位伸张。数据时代更加有利于小国伸张其国际地位。传统观点倾向于研究大国政治中的地位竞争，因为大国具有足够的硬实力来展现其优势。在历史上，大国可以通过在殖民地对他国政治事务进行政治和军事干预，或要求盟友表达象征性的支持等手段伸张地位。在数字时代，中小国家在不具备足够硬实力的情况下，也可以通过多种信息渠道和向国际观众投射积极形象的方式来伸张地位。数字技术有利于小国向各国民间力量投射自身形象，加强自身在国际外交和非官方网络中的地位，以及吸引更多国际关注。对于大国外交而言，争取小国支持因而也变得更加重要。

　　（作者单位：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