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备技术对军事训练创新的历史推动作用
2020年11月19日 09:00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20年11月19日总第2051期 作者:俞存华 蒋效力

  从武器装备技术发展角度分析,漫长的人类发展史已经跨越了冷兵器时代、热兵器时代和机械化时代,海湾战争以来的几场局部战争标志着人类开始迈入信息化时代。每一个时代的军事训练又经历着一个从起步、发展到成熟再到向下一时代过渡的历史进程,而武器装备技术的创新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丰富军事训练的形式与内容

  有什么样的武器装备技术,就有什么样的军事训练。冷兵器时代的主要武器装备是弓、矢、矛、戈、戟和马匹、战车等,由于技术含量低,“射”是技能训练的重要内容。战车出现后,徒步“射”发展到乘车“射”的训练。同时也出现了御术训练。公元前307年,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骑兵迅速崛起,技能训练又扩展到教习射法、戈法、剑道等。汉代出现了职业化军队,训练时间已由农闲训练进入到常态化训练,训练内容多以骑射和步战技能为主;阵法训练主要以阵形操练和阵形变换为主要内容,以增加战斗队形的密度来弥补武器装备技术的不足。如八卦阵、一字长蛇阵、鸳鸯阵等。我国的阵法训练最早出现在春秋时期,秦代以后以步骑兵为主。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也出现了阵法训练;军纪训练主要是强化将士服从意识,达到号令严明、动作整齐、进退如一的作战要求。早在夏王启与有扈氏作战前,就开始了军纪训练,此后一直成为军事训练的一项重要内容;协同训练是随着武器装备技术发展而出现的新型训练方式。为了使车、步、骑兵等作战力量形成有机整体,战前需要开展协调一致的行动训练。夏朝创造了兵车之法,每车3人,中为御马者,左为持弓者,右为持矛者,构成了最早的单一作战平台的协同训练形式。后来协同训练发展到战车之间、战斗队形之间以及步骑兵之间,通过识别信号以达到统一指挥的目的。

  14世纪以后,欧洲各国军队陆续装备火枪、火炮,对枪、炮的操作和射击训练成为重要内容。《炮术便览》《炮兵原理》《常用炮兵词典》等成为欧洲各国军队最早的教科书。早期的火器缺少连发功能,需要通过前后战斗队形的转换形成火器射击的连续性,这就是西班牙、法国等军队在训练中探索的“后退式装弹法”的战斗队形。18世纪后期的俄、美等国军队出现了散开战斗队形,射手可以利用地形、地貌,在纵队和散开队形中根据不同敌情转换射击,战术训练出现了更加灵活的训练方式,还出现了长短兵器列阵与火枪兵的协同训练、炮兵支援步兵的混合编组的协同训练等形式。

  坦克、火炮、飞机、舰艇等武器装备出现之后,系统掌握机械化武器装备的技术训练、应用训练及战术战役训练,已成为世界各国军事训练的共同任务。西方发达国家军队,把提高科学文化知识与掌握武器装备使用技能结合起来,确保人与武器装备的高度结合,创新发展了战役战术训练内容。特别是二战后期,加强了陆、海、空军的协同性训练和作战,创造了诺曼底登陆战役等经典战例,为单一军种协同训练向多军种联合训练指明了发展方向。今天,人民解放军由“小米加步枪”的单一军兵种,逐步发展成为诸军兵种合成军队,训练形式由单一兵种训练转向诸军兵种合同训练。此后,着眼于提高现代条件下的协同作战能力、快速反应能力、电子对抗能力、后勤保障能力和野战生存能力,把抓军官训练,抓打坦克、打飞机、空降训练,抓诸军兵种合同战役战术训练作为部队重点,结合作战任务探讨新战法,推动了战役战术训练的发展。

  海湾战争向人们展示了信息化武器装备技术的优势,也为军事训练提出了崭新的课题。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发达国家军队,在大力发展信息化武器装备技术的同时,加大了对信息战研究,借助先进的信息化指挥平台,将诸军种联合训练、跨机构和多国多军种训练演习作为新的联合训练方向。人民解放军军事训练步伐与世界同行。20世纪90年代,围绕科技强军的战略思想,掀起了科技练兵热潮。21世纪初,围绕建设信息化军队、打赢信息化战争的战略目标,训练内容进一步向信息化联合训练聚焦。近年来,按照习近平主席关于全军部队要深入开展实战化训练,提高实战能力的指示精神,各军种部队紧紧围绕实战化训练,深化作战问题研究,突出使命课题训练,推动了实战化训练并提高了实战能力。

  变革军事训练手段与方法

  武器装备技术的发展牵引着军事训练方法手段的革新。由于冷兵器时代的兵种专业相对单一,其基本技能训练是分散训练;而阵法训练则采取由上级或将帅以定期或不定期集中训练的方式实施,必要时在战前组织集体演练。武器装备技术的渐进式发展,促进了兵种专业分工。晋悼公在位时针对不同专业特点和能力要求,区分了驭手训练、车徒兵协同训练等专业分类训练形式。到了宋辽时期,由于南北地域的差异,出现了分域训练,形成了“南船北马”的训练特点。

  检验训练效果是训练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商朝出现了以禽兽为假想敌的军事演习方式,即“田猎”,以训练将士的射杀和防御技能。西周增设了射箭比赛,即“礼射”。西汉出现了“校阅”,以考察兵卒的训练质量和作战能力。公元32年,东汉大将马援首次使用沙土堆制了与现地相似的“沙盘”,这是演练战法的一种新的训练方法;随后,军官培养也发生了变化。380年,前秦苻坚创办了教武堂,尝试军官培养新模式。1043年,北宋创立武学,对于提高将帅素质起到了重要作用。

  火器的出现,改变了人类作战方式,对军人的知识结构和军事理论素养提出了新的要求。在训练对象上,出现了区分军官和士兵训练的分类分组训练方法。军官训练由专门的训练机构组织,开展岗位代职训练;士兵训练通常由军官组织督练,一般采取讲解示范、实装操作、考核验收等方法进行;在兵种类别上,区分步兵、骑兵、火枪兵、炮兵、工程兵等兵种专业,进行技能、阵法和战法的分组训练;在训练方式上,注重理论与实践结合,开展了“理论学习—实践操作—再学习—再实践”训练模式,促进了人与武器的结合。

  机械化武器装备的出现,进一步密切了部队训练与院校教育的关系。但由于所面临的建设环境和武器装备技术的差异性,表现在军事训练方法上,中外军队既有共性又有个性。譬如多层级军事集训和多种军事演习,人民解放军主要采取军事集训的方式,消化军事训练过程中出现的新训法、新经验,研究解决新情况、新问题,厘清军事训练方向。而军事演习是检验军事训练成果的一种有效手段,已成为中外军队经常性的训练方式。不仅有单一兵种的战术演习,更有诸军兵种参加的合同战术演习和联合演习,还出现了跨国多军种联合训练形式。

  以计算机技术和网络技术为代表的信息技术被广泛应用到军事训练领域,研制、开发多层次、多类型的军事训练模拟系统,并运用于战役战术训练等各个方面,已成为一种新的训练方法。伊拉克战争前,美军在国家训练中心运用虚拟现实技术构建了伊拉克战场环境模型,进行了高仿真度的临战演练,使作战部队上战场之前就接触到了“战场”,有效缩短了部队初上战场的适应期。网络化训练是军事训练手段现代化的重要标志,目前主要国家均形成了以远程网络教学、网上多级多军兵种联训、网上战役战术多课题对抗为重点的网络化训练方式。为了增强演习的实战气氛,中外军队在训练演习中均设置了相应的假想敌部(分)队,假想敌成了对抗训练的“磨刀石”。

  优化军事训练的体制机制

  军事训练体制机制是武器装备技术发展带来军兵种专业分工的产物,又推动着武器装备技术与人结合的训练更加科学高效。早期的军队组成相对单一,将帅是军事训练的直接管理者。随着武器装备技术的改善和军队规模的扩大,春秋时期的晋国出现了最早的专职军事训练管理机构。到了宋代,军中普遍设置专门负责训练的军官,如负责技能训练的“指使”、负责教习武艺的教头以及掌征讨、镇戍等。规范军队训练的规章制度也相继形成,如秦国制定的《秦律》,曹操推行的《军令》《步战令》《船战令》等系列法规,都与军事训练紧密结合。

  到了热兵器时代,出现了新的军种和兵种。17—19世纪,欧洲许多国家将军队区分为陆军和海军。军种又分为战斗部队和勤务部队。拿破仑一世创立新式陆军,包括由步兵、骑兵、炮兵组成的诸兵种合成师和专门的指挥机关。19世纪初,出现了集团军的编制。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步兵、炮兵成为主要兵种,工程兵、通信兵作用提高,铁道兵、化学兵、坦克兵等新的兵种相继产生。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军事训练体制和训练条令、规章体系逐步建立起来。目前,中外军队均建立了军令军政两条线体制。军令体制主管作战和联合训练,军政体制主管军种建设和军种训练,联合训练成为一种趋势。

  推动训练理论创新发展

  军事训练理论创新发展的养分来源于军事训练实践和武器装备技术的更新,而理论创新反过来又推动军事训练转型和新式武器装备技术的研发。我国的《孙子》《吴子》《司马法》《尉缭子》等,欧洲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高卢战记》《亚历山大远征记》等,都是冷兵器时代产生的著作,体现了冷兵器的训练和作战特点。其训练的核心思想,一是强调训练作用;二是讲究训练内容与方法;三是重视将士选拔培养;四是重视培育将士战斗精神;五是重视训练与实战相适应。

  火器的出现,促使军事领导者们重新审视武器装备技术对训练的作用。一是注重更新训练观念。林则徐、魏源等有识之士总结和吸取了清军战败的教训,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二是强调更新训练内容。部队大量使用新式武器装备,使得技术、战术知识的学习和作战运用成为训练重点,军事技能的训练成绩成为衡量作战能力的主要指标。三是重视军官训练和院校教育。军官是训练的组织者和实施者,一支军队的训练质量取决于军官的素质。因此,通过军事院校的专业培训,快速提升军官素质,是适应热兵器时代的必由之路。

  机械化武器装备技术的快速发展,改变了战争方式,推动了军事训练理论的发展。邓小平同志指出,在战争年代,人民解放军主要是从战争中学习战争,那是最过硬的学习。在没有战争的条件下,要把军队的教育训练提高到战略地位,作为和平时期军队的经常性中心工作,这个原则要从制度上加以贯彻。为提高技术训练水平,许多国家军队出台了一系列军事训练法规条令,明确了训练原则、标准和流程,以规范和指导军事训练。各国军队在士兵中实行技术等级制度,在军官中实行技术职称制度,使专业技术人员成为军队中一支新的力量。

  信息化武器装备技术的出现,推动了训练理论的创新发展。习近平主席强调,要坚定不移把军事训练摆在战略位置,不断提高部队实战化水平。实战化训练的实质就是坚持战斗力标准;实战化训练的活力是科技兴训,科技兴训的内核是“学科学、用科学”;实战化训练的方向是向信息化训练转型,着力破解“转什么、怎么转”,解决“训什么”,“怎么训、如何管”的问题,全面提高官兵的科技素质和打赢能力。

  当今世界信息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等颠覆性技术不断涌入战争领域,战争形态加速向信息化战争演变,对军队建设发展提出了许多新要求,牵引着军事训练的深刻变革,训练内容体系将更加完善、训练方法手段将更加现代化、训练体制将更加优化、训练理论将更加科学。

  (作者单位:陆军指挥学院)

责任编辑:王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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