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太经合组织（APEC）第三十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于11月17日在美国旧金山莫斯科尼中心闭幕，会议发表了《2023年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旧金山宣言》。今年是美国2011年以来首次主办APEC会议，也是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机制确立30周年。30年来，中国始终秉持亚太合作初心，扮演着亚太合作稳定器的角色，展现了一个负责任大国的宽广胸襟与品格风范。为解读亚太地区合作面临的形势与现状，探析引领亚太区域合作的中国角色，展望亚太发展的下一个“黄金三十年”，本报记者采访了印度尼赫鲁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斯瓦兰·辛格（Swaran Singh）、俄罗斯科学院普里马科夫世界经济与国际关系研究所研究员亚历山大·费多罗夫斯基（Alexander Fedorovsky）、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毛维准。三位学者认为，在国际形势波诡云谲的背景下，亚太合作也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根本性变革。亚太发展虽然前景光明，但也面临着显著挑战，而掷地有声的中国立场和务实理性的中国行动在应对挑战的过程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为亚太地区的持久和平与稳定凝聚力量。

　　期待APEC为亚太合作带来更多机遇

　　不少国际观察和分析称，今年APEC会议召开的国际背景不同往日。30年来，APEC作为亚太地区备受关注的合作平台，在多个领域取得了引人注目的成果。在当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全球经济复苏乏力的背景下，国际社会期待APEC为亚太合作带来更多机遇。谈及这一点，费多罗夫斯基表示，二战后，美国曾试图通过与日本、韩国以及其他几个亚洲国家建立军事联盟来巩固其在亚太地区的地位，但对于由中国崛起支撑的新兴“亚太叙事”却不愿参与，这对亚太地区的政治经济进程产生了一定影响，亚太地区较具影响力的国家或多或少地卷入其中。其结果是，竞争被对抗所取代。APEC的成立能够有效对各成员国产生约束力，为亚太地区建立起风险防范的制度保障。

　　过去10年，一些人质疑APEC作为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的重要性。费多罗夫斯基认为，APEC在汇集各成员国进行实质性谈判和制定折中方案方面积累了广泛的经验，相信APEC未来将继续为促进亚太各国在引入共同技术、统一环保标准、促进立场趋同等方面发挥作用，并引导各国围绕全球生态危机等议题达成一致。

　　费多罗夫斯基提到，需要警醒的是，APEC的作用不能仅限于解决“战术任务”。难能可贵的是，中国有意愿也有能力提出对亚太绝大多数国家都具有吸引力的倡议和行动，来推动APEC机制的进步。中国是一个全球经济大国，其利益覆盖整个太平洋地区；同时，APEC也仍有充分的潜力成为一个大型区域机制。战略目标的共性决定了中国和APEC机制在为区域可持续发展创造有利条件方面存在诸多交汇点。近年来，中国的崛起被视为对美国在亚太地区领导地位的挑战。如今，美国及其盟友依旧希望利用这一机制与中国“保持接触”，并讨论如何从中国的经济崛起中受益。

　　毛维准表示，与此前相比，各国面临更为严峻的大国战略竞争态势，亚太经济治理与合作必然面临不同于以往的局面。面对全球经济复苏乏力的形势，中国希望将加入亚太经合组织和全球经济舞台的经验传播出去，然而，美国操纵的“集团政治”始终阻碍着亚太地区的经济合作。就此而言，此次APEC会议的召开对于弥合大国战略竞争的裂缝，重塑APEC作为亚太地区最高级别、最具影响力的经济合作平台具有重大意义。此次会议的召开也将重申亚太经济合作和区域经济一体化，应对“政治化”趋势对经济增长的制约，推动亚太地区实现富有韧性的可持续发展。

　　中国跃升创造亚太奇迹

　　30年来，亚太始终走在全球开放发展的前沿，“亚太奇迹”有目共睹。亚太地区平均关税水平从17%下降至5%，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达到七成，人均收入翻了两番以上，10亿人口成功脱贫，为人类进步和全球可持续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谈及近年来尤其是新时代以来中国为推动亚太繁荣付出的努力，费多罗夫斯基评价到，与30年前相比，纵然亚太地区和全球的形势已发生重大变化，但中国作为亚太地区成员互动“轴心”的角色未曾改变。中国始终是亚太区域经济合作的坚定支持者和积极践行者。改革开放后，中国参与的第一个区域经济合作组织就是APEC。如今，中国经济依然影响着全球和地区发展的步伐，这种影响在未来仍将持续。习近平主席指出，“亚太经合组织是一个大家庭”，而中国发展与亚太合作紧密相连。同时，亚太地区的发展经验表明，“开放则兴，封闭则衰”。因此，在实现自身进步的同时，中国始终乐于同亚太地区乃至世界共享发展机遇。

　　“今天的亚太地区之所以能够成为全球关注的一大焦点，以及国际学界研究的重点区域，与中国史无前例的经济崛起及其在这一地区广泛的伙伴关系密不可分。可以说，中国跃升创造了亚太奇迹。”辛格说。在他看来，尽管中国也面临着内部发展和外部风险带来的双重挑战，但中国经济增长仍旧为当前的全球经济走出疫情泥沼并实现持续复苏作出了卓越贡献。昔日，美国及其西方盟友将中国视为生产消费品的“血汗工厂”；而如今，中国被广泛视为亚太地区经济转型的“火车头”。今天的中国不仅是大多数亚太国家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也是这些国家最大的外国投资者。当前，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不断扩大，位居世界前列，这一切都书写了中国经济令人赞叹的故事。此外，“一带一路”倡议使中国成为包括亚太各国在内的100多个国家的主要基础设施建设者，相信在未来，随着国际影响力的日益提升，中国与亚太各国的经济伙伴关系将会进一步增强。

　　毛维准表示，不可否认的是，中国是亚太经济发展的最大贡献者和稳定器。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亚洲开发银行报告的相关数据，2023年亚太地区经济增长率有望达到4.6%，而中国对亚太地区经济增长贡献率大约为64.2%。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相继提出了一系列符合时代潮流和中国特色的新理念和新倡议，例如，提出亲诚惠容的周边外交新理念，尤其强调“亚太之大容得下大家共同发展”；提出建立亚太安全新架构的主张；推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协定签署生效等。

　　亚太经济治理格局仍面临挑战

　　如今，亚太地区除了APEC机制，也存在着美国拜登政府提出的“重建更美好世界”（B3W）、“印太经济框架”（IPEF）等，出现了多样化“合作”机制并存的局面。有关分析认为，后者在落实方面将面临多重不确定性，这会对亚太经济治理格局的塑造造成一定的难度与风险。

　　对此，费多罗夫斯基表示，美国正在亚太地区着手创建新的机制，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区域框架的出现，地区经济力量出现了分散的局面，这的确构成了亚太地区的一大挑战。然而，IPEF能否成为一个有效的框架，仍是个较大的未知数，这将取决于IPEF解决一些内部问题的能力，以及该框架成员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保持与框架之外的国家，尤其是与中国的合作关系。IPEF需综合考虑每个参与国的不同优先事项和国家愿景，并在亚太共同利益和成员国国家利益之间进行平衡。

　　在毛维准看来，制度竞争是全球治理和地区治理的一个重要议题。如今，亚太地区多种合作机制并存的局面是全球化政治竞相发展的必然现象，也是地区合作平台需着手解决的问题。拜登政府提出的B3W和IPEF在战略设计上都有一个“潜台词”，就是通过不同方式遏制中国崛起。任何一个政策和框架都会有不足之处，这两个框架亦是如此。客观而言，B3W在落实方面存在的挑战更大，不少政策目标和承诺只是停留在口头层面，IPEF在竞争性和冲突性方面也受到多方质疑。

　　毛维准认为，中国需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B3W虽然落实不足，但由美国操纵的相关国际规范已经冲击到“一带一路”倡议的进展。IPEF更甚，不仅有规范鼓动还有实利诱惑，这是目前供应链之争的一个重要抓手，中国方面不能轻视。这些乱象必然会影响亚太经济治理格局、阻碍亚太地区的一体化进程，其影响在不同议题上程度不同，尤其在传统议题方面，可能会陷入因标准不同而导致的某种混乱之中。当前的政治因素、经济瓶颈和社会风险，以及若干不可预期的事件，已经实实在在地冲击着亚太地区的发展环境。亚太发展的前景光明，依然是全球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源，但面临的挑战也十分显著。

　　辛格表示，乌克兰危机和巴以冲突造成的全球影响仍未消散，这对亚太国家也形成了一定的负面冲击，一些亚洲国家出现了供应链中断以及工业燃料、农业化肥、日常食品短缺和金融资本流动受阻等现象。此外，随着美国2024年总统大选的临近，其强硬的外交政策和蔓延的民粹主义必然会使任何妥协的达成变为一个艰难的选择，并加剧美国与亚太国家之间的怀疑和分歧。这对于解决全球气候危机、恐怖主义以及其他持久冲突问题将构成不可忽视的阻力。现下的全球治理进程和结构改革仍面临着缺乏效力等现实。受益于二战后全球治理格局的西方大国，在一些议题上始终未能改变其政治立场，或为发展中国家腾出空间。近年来，西方国家对保护主义政策进行持续庇护，向发展中国家提供气候资金和技术转让的承诺也一再落空。这些事实促使后者开始探索当前少数发达国家主导的全球治理体系之外的替代方案，但前路漫漫且充满艰辛。

　　中美元首会晤为亚太合作释放积极信号

　　近期，中美两国元首在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期间举行会晤, 备受世界瞩目。外界认为，这场元首会晤带来的中美关系止跌企稳势头，对于亚太合作的前景释放出积极信号。

　　对此，辛格表示，十余年来，中国一跃成为亚太地区乃至全世界引人注目的角色。这种转变使得美国对其自身影响力更加“欠缺自信”，从而将其与中国的关系定义为一种竞争关系，忽略了双方的互动方式可以丰富多样，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种形式即为合作。这使得过去十年的亚太地缘政治似乎以中美贸易、技术、关税摩擦而闻名，而对话一度减少。

　　“事实上，两国在应对核扩散、气候危机等全球性挑战方面的利益紧密交融。此次中美元首会晤的举行，将进一步加强双方保持战略沟通的共识。会晤除了达成一系列协议之外，更表明双方愿意与彼此敞开胸怀进行交流。考虑到中美关系的复杂性，这场会晤能够取得一系列务实的合作成果，实属难得。”辛格说。

　　毛维准谈到，近年来，中美双方经历了一系列交锋和互动磋商。以近期中美元首会晤为契机，美国才开始主动展现试图思考调整改善与中国关系的意愿。中美两国隔洋相望，作为全球经济总量最大的两个国家，两国在贸易互动、供应链体系和经济结构方面相互依赖、各有优势。从历史上看，两国经济的开放与合作曾经为世界经济增长和全球危机解决提供了基础。中美经济结构相依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双向互动模式，其他亚太国家的议题都依赖于这一双向互动模式的良性发展。可以说，中美两国“合则两利或三利”“分则两败或三败”。任何试图推行“脱钩”的政策或者“去风险化”的操作都会导致这一模式陷入紊乱。此次中美元首会晤取得的成果将为世界经济发展带来积极信号，并让每个亚太国家都受益于中美合作。

　　费多罗夫斯基表示，事实上，亚太经合组织的未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以中国和美国为代表的APEC成员国领导人能否通过妥善的方式找到正确的合作之道。值得肯定的是，在近期旧金山举行的中美元首会晤中，一些棘手议题得到了充分重视与正面讨论。这场会晤激发了中美双方展开经济、人道主义和文化交流的心声，两国已为迎接合作做好充分准备，以防止分歧扩大的风险。以此次会晤为契机，中美两国引领亚太合作的可能性和希望被进一步激活。此次会晤展现出了两国在经济、技术、气候变化等诸多领域的共同利益，双方对全球关键议题的一致性理解，两国军事部门保持定期磋商的意愿，以及双方对中美关系竞争性的一种克制态度，这一切都为亚太合作释放出一定的积极信号。

　　作为全球增长引擎，亚太地区肩负着重大的时代责任。费多罗夫斯基表示，在通往前方的漫漫长路上，中国坚定表明了自身立场，即“秉持亚太合作初心”“建设开放、活力、强韧、和平的亚太共同体”“实现亚太人民和子孙后代的共同繁荣”——这一切都令世界钦佩和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