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文明因多样而交流,因交流而互鉴,因互鉴而发展。”中国历史上对外交流活跃的唐代,以“不拒众流,方为江海”的开放包容胸襟,与70多个国家通使交好、交流交往,促进了中华文化远播世界,也促进了各国物产、文化传入中国。唐朝初年,王玄策继玄奘游学天竺之后,四次奉命出使天竺,经丝绸之路请回了众多人和物,将大唐与周边国家的交流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
随着东西方交流愈加频繁,隋炀帝大业年间,已经与40多个西域国家往来,但并没有天竺。摩伽陀国王尸罗逸多(戒日王)召见玄奘后,于贞观十五年(641)遣使朝贡。唐太宗命李义表为正使、王玄策为副使,送使者归国。中西交通史家冯承钧先生在《历代求法翻经录》一书中提到:“顾玄策之出使,乃因玄奘西游,声畅五天,印度诸国遣使入贡。”
自贞观十七年(643)三月第一次出使天竺,至麟德二年(665)正月第四次出使返回,前后持续近22年,王玄策四使天竺,走西藏—印度路五次、陆上丝绸之路三次。西藏—印度路包括唐蕃古道、蕃尼古道,虽然最近且少险阻,但也要“东南入谷,经十三飞梯、十九栈道。又东南或西南,缘葛攀藤,野行四十余日”。而陆上丝绸之路最险远,玄奘曾“践流沙之浩浩,陟雪岭之巍巍,铁门巉险之途,热海波涛之路。始自长安神邑,终于王舍新城,中间所经五万余里”,来回走了十万里。王玄策不仅走了玄奘的十万里,还多走了八万余里,途中登飞梯栈道,缘葛攀藤,路途的险远可想而知。
据《佛祖统纪》载:“敕尉卫丞李义表、黄水县令王玄策使西域,游历百余国”,并不少于玄奘经过的110个国家。据有关史料看,王玄策足迹遍及天竺诸国、西域多地,曾途经丘兹国、大夏国、悉立国、东女国、吐蕃国等,到过北天竺的乌仗国、迦毕试国、泥婆罗国等。
跟随王玄策来到长安的人物有叛臣阿罗那顺、天竺方士那迩娑婆寐和天竺僧匠。据《旧唐书》记载,王玄策以右率府长史(正七品上)身份二使天竺,“会中天竺王尸罗逸多死,国中大乱,其臣那伏帝阿罗那顺篡立,乃尽发胡兵以拒玄策。玄策从骑三十人与胡御战,不敌,矢尽,悉被擒。胡并掠诸国贡献之物”。王玄策、蒋师仁无奈逃到吐蕃、泥婆罗,借步兵一千多人、骑兵七千人,大败中天竺。王玄策把阿罗那顺押到长安,唐太宗大为高兴,提拔王玄策为朝散大夫。王玄策还请来了“自言有长生之术”的天竺方士那迩娑婆寐,唐太宗命其制长生药。由于“西蕃胡国出石蜜,中国贵之”,所以,唐太宗派遣王玄策二使天竺取熬糖法。王玄策从摩诃菩提寺请来石蜜(蔗糖)匠两人、僧八人,造出的蔗糖“色味逾于西域所出者”,丰富了我国人民的饮食。据季羡林先生考证,“中国接过了这熬糖方法又加以提高,熬成了白糖,又传回到印度去”,提升了古代印度的熬糖工艺水平。
王玄策从天竺请来了一些圣物,主要有释迦牟尼成道像、佛足迹石图、佛顶骨等。贞观十九年二月十一日,王玄策听闻弥勒佛下天造释迦牟尼成道像、婆罗门兄弟所造高广大塔出现“天雨曼陀罗花”瑞象故事,“请诸僧众及此诸使人至诚殷请,累日行道忏悔,兼申来意,方得图画”。再由宋法智摹绘,“巧穷圣容,图写圣颜”,在长安引起了轰动,东都敬爱寺、龙门石窟宾阳南洞弥勒菩萨塑像也是以此图像为样塑成。贞观二十二年五月后,王玄策归国,带回了摹写的佛足迹石图。显庆五年(660)十月一日,摩诃菩提寺寺主戒龙为王玄策饯行,赠送礼物,“使人以下,各赠华十段,并食器,次申呈使献物龙珠等,具录大真珠八箱,象牙佛塔一,舍利宝塔一,佛印四”,这是汉文献中第一次提到天竺用“佛印”字眼。
王玄策带回了26个佛教故事,可分为佛传故事、因缘故事、史迹故事、譬喻故事四种类型。故事情节因神话化、离奇化、生活化而丰富多彩,蕴含了因果、无常、变形、感应、梦幻等故事母题,渗入了“一切皆苦”“三世因果”“众生无常”“涅盘寂静”等佛教观念。比如,第一次出使途中,王玄策、李义表一行经泥婆罗国,其国王那陵提婆热情招待,陪王玄策、李义表等人观赏阿耆婆沵水火池,“以物投之,即生烟焰,悬釜而炊,须臾而熟”,可能是产石油的地方,接着又讲,“曾经以杖刺著一金匮,令人挽出,一挽一深。相传云:此是弥勒佛当来成道天冠金,火龙防守之。此池火乃是火龙火也”,此故事在我国广为流传,莫高窟壁画也有所体现。这些佛教故事对于今天研究佛教史、中印交流史极为重要。
王玄策加强了大唐与吐蕃“金玉绮绣,问遗往来,道路相望,欢好不绝”的友好往来,使唐竺之间政治、经济、文化、科技交流得以继续,所以冯承钧先生说:“唐代西域十六都督府州之建置,西尽波斯,北抵康居,南达雪岭。而其声威遍印度者,王玄策西征摩伽陀国为其要因。”
身处中印文化交流鼎盛时期的唐代,王玄策带回的佛教故事,或被借鉴纳入《西国志》《旧唐书》等史书、佛籍、方志,或被《酉阳杂俎》《太平广记》等转录、改写、丰富,或被化入敦煌莫高窟壁画、甘肃炳灵寺造像等,比较深刻地融入了我国典籍文献库藏、文学空间、艺术世界之中。根据王玄策带来的佛足迹石图,长安普光寺刻佛足迹石,后来又流传到日本奈良药师寺。该寺佛足迹石上写有:“大唐使人王玄策,向中天竺鹿野园中,转法轮处,因见迹,得转写,搭(拓)是第一本。日本使人黄文(书)本实,向大唐国,于普光寺得转写,搭是第二本。”“方丈”一词,也因王玄策于贞观十九年在吠舍厘国维摩诘故居“以笏量之,止有一丈”得来,只是后来很多人只知道使用“方丈”一词而不知其来源,所以冯承钧先生感慨地说:“这就是辞典中‘方丈’一名的出处。王玄策的遗事相传至今的,只这一点,可是用这个名词的人,早已数典而忘祖了。”
在已知的20多年时间里,王玄策艰难地往来于大唐与天竺之间,贯通了西藏—印度路,几乎替代了两汉以来的陆上丝绸之路。尤其是之后几十年内,泥婆罗、天竺等国使者纷纷来唐朝贡,“以远夷各贡方物,其草木杂物有异于常者,诏所司详录焉……摩伽国献菩提树,一名波罗……伽毕国献郁金香,叶似麦门冬……泥婆罗国献波稜菜,类红蓝花……”郁金香、菩提树、波稜菜(菠菜)等先后输入我国,丰富了我国人民的物质生活,我国的荔枝、花生等也传入泥婆罗、天竺等国。至唐高宗时,出现了“五天竺皆来朝”的盛况,成为大唐、天竺友好往来的佳话。
作为中印交通的开拓者、大唐的外交使臣、对外交流的文明使者,王玄策促进了大唐与天竺、泥婆罗等周边国家的多方位交流交往。历史学家柳诒徵先生曾这样评价王玄策:“其功之最大者,在孑身至吐蕃,发其兵及泥婆罗兵,入中印度,擒其王。其于文字,则有山寺碑铭、《西国行传》。其于图画,则有《佛迹图》,至今犹留其孙本于日本。”
(作者系陕西师范大学中国西部边疆研究院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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