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为经济学作为一门交叉学科，研究领域融合了心理学和经济学，对理解心理活动如何影响人类的经济决策起到了重要作用。行为经济学的出现挑战了建立在“理性人”假设基础上的传统经济学，有效地修正了传统经济学理论与模型中存在的缺陷与不足。近年来，行为经济学研究取得了重大进展。行为经济学理论已经从经济学学科舞台的边缘走到了中央，让人们从更多角度分析与理解经济活动中的人为因素及其产生的影响。针对行为经济学的发展历程、对社会产生的作用等问题，本报记者采访了相关学者。

　　发展历史久远

　　在20世纪80年代已经有经济学著作开始讨论行为经济学的定义与特征。90年代，学者继续从实证角度证明了人类行为存在违背传统经济学中理性选择的可能。21世纪初，行为经济学正式确定了其主流经济学地位。目前，行为经济学进入反思期，有学者认为，应该将行为经济学视野拓宽至经济学和心理学之外的更多领域。

　　英国赫瑞—瓦特大学主办的《跨学科的经济学》期刊发表的文章《行为经济学地图：来自实证的证据》对行为经济学的发展历史做了梳理，其中涉及与行为经济学相关的三个重要理论。第一，亚当·斯密作为传统经济学鼻祖，他提到的“看不见的手”和“理性自利”理论正是行为经济学所挑战的观点。然而，他在《道德情操论》中提到的人类“同情心”与“公正旁观者”等论点，却成为行为经济学的重要理论来源，如“损失厌恶、跨期选择和过度自信”。第二，弗兰克·奈特在其著作《风险、不确定性和利润》中对“风险”与“不确定性”的区别做了重要论述，为行为经济学分析人类面对风险和不确定性时的行为规范奠定了基础。第三，约翰·冯·诺伊曼和奥斯卡·摩根斯特恩于1944年合著的经济学著作《博弈论与经济行为》中提到的预期效用理论，用数学方法解释了人类面对风险时，为实现效用最大化应该作出的理性选择。但是，该理论在近几十年发展过程中遇到了诸多问题，甚至无法解释现实中的很多现象。因此，行为经济学家提出，人在很多情况下不仅从财富的角度考虑问题，在面对风险时是勇往直前还是躲避、在决策时所处的外部环境等因素都会影响人的决策行为，这就是行为经济学中前景理论产生的根源。

　　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安德里亚斯·奥特曼（Andreas Ortmann）对本报记者表示，当前行为经济学领域较为重要的人物包括丹尼尔·卡尼曼和阿莫斯·特沃斯基。此外，理查德·塞勒和卡斯·桑斯坦对行为经济学的研究贡献也很大，他们跳出了心理实验领域，进入社会行为研究范畴。塞勒在行为经济学中的重要贡献还体现在他的很多学生也逐渐成为该领域众多重要研究课题的负责人，而他的论文也成为行为经济学领域论文中被引用次数最多的成果。

　　奥特曼表示，目前，行为经济学领域有三个有影响力的理论文本。一是卡尼曼和特沃斯基1979年在期刊《计量经济学》上发表的论文《前景理论：风险条件下的决策分析》。该文中提出了前景理论，即大多数人在面临获利时愿意规避风险，而面临损失时愿意承担更多风险，这一理论成为行为经济学的核心理论之一。二是塞勒和桑斯坦共同撰写的著作《助推：如何做出有关健康、财富与幸福的最佳决策》。该书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让广大公众认识了行为经济学，并向公众介绍了如何利用各种启发法和偏见，来影响人们作出选择。三是特沃斯基和卡尼曼合著的论文《不确定性下的判断：启发法和偏见》。该文中阐述了作为前景理论基础的启发法和偏见等概念，而这些概念现已被认为是行为经济学的基础。此外，心理学、经济学、法学和政治学等领域的学者也发表了大量关于行为经济学不同领域的论述，这些成果均深化了行为经济学的研究内涵。

　　在丹麦罗斯基勒大学社会科学与商学院研究员斯诺尔·西尔维斯特·弗里德-尼尔森（Snorre Sylvester Frid-Nielsen）看来，当前行为经济学领域主要由经济学家和心理学家主导，研究的问题主要聚焦于经济学范畴。未来应该将行为经济学置于更广阔的学术空间中加以探索，如在公共卫生领域、社会制度和福利方面等，这样才能真正发挥行为经济学的社会价值。同时，由于行为经济学已经成为全球热门学科，未来在全球范围内应该建立更多行为经济学实验室，对理解不同国家、不同族群人类行为产生的影响作出分析和解读。

　　产生积极的社会影响

　　行为经济学之所以受到广泛关注，主要是因为它为解释人们何时以及如何犯错提供了框架。事实上，人类所犯的系统性错误和产生的偏见在特定情况下是可以预见的。通过创建更好的外部环境进行干预，可以帮助人们作出更明智的决定，过上更健康的生活。

　　弗里德-尼尔森表示，传统的经济学认为，理性的人会正确权衡成本与收益，并为自己计算出最佳选择。但是现实中的人并不会这样做。人类的认知能力和自控能力是有限的，因此经常会做出与自己喜好有混合关系的选择，甚至做出以牺牲幸福为代价的选择，如暴饮暴食。行为经济学则可以通过改变外部因素，帮助人类获得更好的结果。有学者在美国通用电气公司做过一项实验，来帮助员工戒烟。研究人员进行了一组随机对照实验，实验组员工如果戒烟6个月将获得250美元奖励，如果戒烟12个月将获得400美元奖励，而对照组员工无论戒烟时间长短均无奖励。结果发现，实验组人员戒烟成功率是对照组的3倍。即便12个月后停止了对实验组人员的金钱奖励，他们再次吸烟的比例也很低，戒烟效果依然持续。基于这项研究，通用电气公司执行了相关政策，帮助公司15.2万名员工成功戒烟。该实验证明了塞勒提到的行为经济学启发法的作用，即人类如果获得一种外部“助力”，可能会推动他向更好的方向转变。

　　奥特曼认为，行为经济学的理论对人类自己和社会有很多积极影响。第一，可以使人们认清固有的偏见、经验等会对人们参与外部事务的方法和方式产生影响，且这些影响并不一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第二，可以帮助人们建立更具影响力的团队，如了解团队建设中存在从众效应，进而让人们知道如何更容易地获得更多支持。第三，可以让人们更好地了解被服务人群的需求，以及外在环境对被服务人群的影响。第四，能指导人们制定更好的解决方案，拓宽思路。第五，有助于人类审视现有活动中存在的道德规范问题。总之，未来行为经济学会进一步多元化发展。但它并不会取代传统经济学地位，而只会对传统经济学进行适当的修正与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