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罗斯拉夫·利萨沃利克  受访者/供图

　　2023年是中国全面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开局之年，中国的新发展备受世界瞩目。年初以来，中国经济呈现强劲复苏态势，对全球经济稳定和增长起到明显提振作用。惠誉、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多家国际机构发布报告称，中国经济发展前景广阔。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围绕中国的高质量发展和现代化建设方面的成就和前景，本报记者采访了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RIAC）成员、“金砖+分析”智库创始人雅罗斯拉夫·利萨沃利克（Yaroslav Lissovolik）。

　　中国成为支撑全球需求和经济复苏的关键 

　　《中国社会科学报》：您如何看待2023年的世界经济形势？您对中国经济发展前景有何预测？

　　利萨沃利克：进入2023年，各国对世界经济衰退的担忧相当普遍。但从2月开始，随着中国疫情防控政策的调整，生产生活陆续恢复正常，中国经济活力复苏，人们对世界经济表现改善的预期明显乐观不少。事实上，正如2020年中国通过实现正增长缓解了全球经济低迷的影响一样，2023年中国也会成为支撑全球需求和经济复苏的关键因素。

　　中国今年的增长可能得益于投资和消费的复苏，目前国际评级机构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都大幅上调了对中国的增长预期。近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表示，中国早于预期的重新开放，带来私人部门消费反弹，预计今年中国经济增长率达到5.2%，比去年10月的预测高出0.8个百分点。惠誉国际预计中国2023年GDP将增长5.0%，远高于其先前估计的4.1%，理由是消费和制造业复苏快于预期。另外，摩根士丹利对中国经济增长的预期从5%上调至5.7%，高盛集团从4.5%上调至5.5%，野村证券从4.8%上调至5.3%。尽管全球地缘政治和贸易保护主义相关的风险仍然很大，但2023年中国完全可以实现5.5%—6%的增长率。

　　未来几年，中国经济逐步向内陆地区扩展，经济多元化日益深入，增长结构将会更加平衡和可持续。中国在全球南方国家的贸易和投资，也将有力推动中国经济的增长。另外，中国也有很大的空间从全球经济的“去美元化”中获益，这一进程近年来有明显加速趋势。

　　《中国社会科学报》：谈到全球经济“去美元化”，您如何看待这一现象的最新进展？发展中国家能否从这一进程中获益？

　　利萨沃利克：我认为，发展中国家有很大的空间通过使用本国货币、全球南方或金砖国家等创造的新货币实现“去美元化”。当下，世界经济仍然受到过度美元化的“高基数效应”影响，这是过去几十年主要以美元为中心的全球货币体系遗留下来的，所以“去美元化”进程一直缓慢，但2021—2022年，这一步伐显著加快。

　　人民币在国际市场上日益突出的地位，是“去美元化”的关键驱动力之一。可以预见，未来人民币将在贸易投资交易中占据更高的份额，并在全球央行持有的外汇储备中占据更高的份额。与此同时，为了加快“去美元化”进程，可能需要增加其他新兴市场国家货币的使用，包括“金砖+”经济体的货币。更加值得关注的是，可以创建一种新的金砖国家储备货币，这种货币有能力在储备货币竞争日益激烈的世界中显著改变力量平衡。

　　与此同时，发展中国家可以采取一系列措施推进更大程度的“去美元化”。当前，除了以本国货币进行外贸交易结算外，在投资领域还有大量的“去美元化”储备。例如，新开发银行（NDB）等全球南方多边开发机构可以扩大以本国货币结算的项目份额。再如，来自发展中经济体的主权财富基金（SWF）也为“去美元化”提供了更大的储备，目前来自全球南方的前十大主权财富基金的资产规模超6万亿美元，这比法国和英国等西方经济体的GDP总和还要多。

　　对外开放构成中国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社会科学报》：当前，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明显上升，世界经济发展面临的不确定性明显增强。中国坚定维护和践行多边主义，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您如何看待中国坚持高水平对外开放的政策？

　　利萨沃利克：中国是推动全球经济进一步开放的关键力量之一，例如，中国积极推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等贸易自由化项目。我认为，通过“金砖+”这样的平台，中国会在促进广大发展中国家的贸易自由化上发挥更大作用，包括参与日益增多的双边协议和推动区域贸易协定多边化。在投资领域，中国也大有可为，例如，将“一带一路”倡议与欧亚经济联盟等其他区域项目联系起来。在促进发展中国家实现更大的经济政策同步和协调方面，中国也有很大的空间。

　　中国在贸易和投资领域的进一步开放，将是其“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特别是在最大的发达经济体出现保护主义倾向的背景下。依据当前国际形势，在全球南方伙伴的经济合作中，更加开放和包容的态度将提升发展中国家整体的经济水平及其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实现这些目标的道路充满挑战，需要金砖国家以及“金砖+”集团所有主要伙伴的共同合作。当今世界正在发生根本性变化，发展中国家正在成为全球治理向更加包容、均衡的国际经济体系转变的关键因素。

　　《中国社会科学报》：推动共建“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是中国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的重要内容。今年是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10周年，您如何评价“一带一路”取得的成就？

　　利萨沃利克：“一带一路”倡议在促进发展中国家基础设施建设和经济增长方面取得重要进展。在我看来，对于需要基础设施融资和建设以克服地理限制的内陆发展中经济体而言，它具有特别重要的作用。例如，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等中亚内陆经济体与沿海基础设施的距离甚远，运输成本很高，它们将从参与“一带一路”倡议中获得巨大收益。

　　“一带一路”倡议在许多方面都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这从近年来发达经济体积极推出与中国互联互通框架相竞争的发展平台就可以得到侧面印证。这些发达经济体想要通过建立平台开始追赶，并保持与全球南方国家的合作。然而，到目前为止，欧盟的“全球门户”计划和美国主导七国集团提出的“重建更美好世界”倡议缺乏资源和愿景，效果甚微。我认为，欧美应该发展与中国在全球南方的努力相融合的机制。

　　此外，“一带一路”倡议还有望通过中国提出的其他创新机制得到进一步加强和拓展。例如，“金砖+”倡议可以作为一个平台，通过“金砖+”涉及的地区和国家发展更加广泛的平台，实现“一带一路”框架的多边化。当前，二十国集团会议的主要议题之一是改革多边开发机构，增强其为发展中国家绿色发展和数字转型提供资金的能力。中国与“金砖+”合作伙伴可以牵头创建发展机构和平台，这些机构和平台有助于发展中国家共同提供在全球南方成功实现现代化的资金。

　　中国式现代化提升全球生活水平 

　　《中国社会科学报》：高质量发展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之一。现代化是人类社会的共同愿景。世界上既不存在定于一尊的现代化模式，也不存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现代化标准。尽管现代化始于西方，但现代化道路绝非西方“专利”。中国的现代化理论和实践近来引发广泛讨论，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在西方现代化理论广泛传播的今天，它的价值是什么？

　　利萨沃利克：在我看来，中国在过去几十年里对世界其他国家最重要的启示是，在经济现代化方面取得了持久的成功。中国的经济现代化是基于中国自己的战略、历史和优先事项实现的，而不是简单地模仿或者直接用西方的“即用型”处方。中国式现代化表明，一个国家可以为促进全球贸易和提高全球大量人口的生活水平作出明显贡献。正如全球发展问题专家杰弗里·萨克斯（Jeffrey Sachs）指出的，中国在现代化进程中的主要成就是使大规模人口摆脱贫困，这是许多发展中国家学习的重要范本。

　　中国式现代化对全球经济的影响有很多方面——与来自发达经济体的增长动力相比，中国的增长动力通过贸易和投资对发展中经济体产生了更大的溢出效应。此外，中国通过降低成本、引入竞争和生产率增长为全球经济提供了更强的反通胀力量，尽管这些效果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美国过度扩张政策的削弱，但是中国的贡献仍不可小觑。再有，中国还通过一系列倡议和平台为发展中经济体作出了重大贡献——从贸易自由化和自由贸易协定到基础设施投资和发展援助。

　　中国式现代化意味着对内和对外协调一致，以降低国内包括跨地区和不同经济部门的不平衡为目标，并在国际舞台上缩减全球不平衡以及发达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之间的差距。这与西方在国际舞台上复制“核心—外围”模式形成了鲜明对比。中国在对外经济发展方面更加重视包容性，加强了对最不发达经济体的发展援助。同样重要的是，中国向全球南方国家发出一个强烈的信号，即中国有能力推动全球倡议，在经济发展的一些关键性、突破性领域进行创新和领导，而不是等待发达经济体提供他们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