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商城初期铜器墓C8IIT166M6出土器物（1.铜盉 2.铜鬲 3.玉柄形器 4.铜戈） 作者/供图 

　　偃师二里头以宫城为中心，形成了纵横主干道网区划的网格式布局，并营建了面积达1万平方米的大型宫室建筑。宫城南侧的“工城”内，有青铜器作坊和绿松石器作坊，有贵族墓随葬的青铜器、玉器、嵌绿松石铜牌饰和绿松石龙形器等高规格器物，表明二里头是一个早期广域王权国家的王都。二里头都邑与古文字及先秦文献中的夏王朝晚期的王都相对应，因此多数学者坚信其代表的文化是晚期夏文化。

　　二里头夏都以东90公里左右的郑州商城，是商王朝的第一座王都。1950年秋，考古工作者在郑州二里岗与南关外一带发现商代早期遗址，迄今已70余年。1952年秋，二里岗一带的发掘工作正式开始，1955年发现并确认面积达300万平方米的郑州商城内城城墙。为了配合郑州城市建设和夏商考古研究，田野考古工作一直持续至今。多年来，郑州商城陆续发现了面积达1000万平方米左右的外城，以及宫城、宫殿宗庙建筑、池苑、水井、铸铜作坊、制陶作坊、制骨作坊、祭祀坑、铜器墓、铜器埋藏坑等重要遗迹，其中出土的青铜大方鼎十分引人注目。

　　偃师与郑州之间虽有山川阻隔，但仍可通过伊洛河谷及虎牢关直接交通。郑州商城周围的王畿区域在夏王朝晚期有望京楼、大师姑、东赵、西史村等重要城邑，城邑的分布密度比二里头夏都所在的洛阳盆地高得多，是夏王朝晚期城邑密度最高的区域，显然也是拱卫二里头夏都东方门户的军事政治重地。在二里头夏都人口集聚和资源整合的过程中，在二里头夏都代表的夏王朝向外辐射的过程中，郑州商城王畿区域是东西向主交通线与南北向主交通线的汇聚之处，在地理位置上是夏王朝晚期经略东方的必经之地和腹心重地。因此，郑州商城是夏商之际社会变局中的焦点，也是研究夏商文化的关键所在。

　　除了郑州商城周围区域分布有高密度的夏王朝晚期城邑和基层聚落之外，郑州商城遗址范围内还发现有丰富的夏代末期遗存。选择在此地营造商王朝第一座王都，不仅是因为其优越的自然地理环境，还有着深厚的夏文化历史与人文背景。郑州商城王畿区域在夏王朝晚期的文化传统，以及夏、商王朝更替过程中的文化互动，对认识夏王朝晚期文化格局与区域社会，以及深入认识夏商分界等，具有重要学术意义。

　　郑州商城最早的一批宫殿宗庙建筑和宫城始建于二里头文化四期，这些建筑开启了夏商之际二里岗文化（早期商文化）的形成阶段，也拉开了夏、商王朝更替的历史大幕。郑州和洛阳一带是当时文化景观和政治地理上的中原腹地。郑州商城夏商之际的考古学文化呈现出多元的文化面貌，即本地二里头文化与外来的下七垣文化（邯郸、安阳一带）、岳石文化（鲁西豫东）、辉卫文化（新乡、焦作一带）、东下冯文化（夏县、垣曲一带）等形成多元文化因素共存融合的格局。

　　郑州商城汇聚的新兴势力在取代二里头夏都代表的夏王朝的过程中，郑州商城王畿区域成为人群交流和文化互动的关键区域，形成了新的广域王权国家——商王朝的王都。郑州商城在肇始阶段就营造了多座大型宫殿宗庙建筑，宫殿宗庙区（宫城）的范围达40万平方米，大城（外城营建之后成为内城）的面积达300万平方米，大城周围1000万平方米的范围内散布着居民点、手工业作坊和墓地等。

　　此后，郑州商城王畿区域聚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呈现出广泛的文化整合与社会重组。夏王朝晚期的重要城邑望京楼、大师姑、东赵等，响应郑州商城的营建而重新修建或改造。其中，望京楼的城邑布局更加规整，且与郑州商城的规划理念一致；大师姑城邑则趋于衰落，逐渐沦为普通环壕聚落；东赵营建了面积达3000平方米的四合院式宫室建筑。这些现象反映了郑州商城代表的商王朝控制了王都周围的王畿区域，由此亦牢固控制了此前夏王朝王都的东方门户。

　　夏商之际，二里头文化对周边文化的辐射逐渐停滞，同时，下七垣文化和岳石文化因素则“嵌入式”地汇聚到二里头夏都。二里头夏都在夏代末期失去中原腹地的主导地位，其代表的夏王朝被郑州商城代表的商王朝所取代。商王朝初年，在二里头东北6公里处拔地而建偃师商城，从此偃师商城成为商王朝控制此前夏王朝王畿区域的副都（或称辅都），而郑州商城则成为商王朝的第一座王都。商王朝初期，太行山东南麓重新营建了焦作府城商城，原来的辉县孟庄辉卫文化城邑继续作为商城使用；晋西南地区在夏王朝晚期环壕聚落的基础上，重新营建了垣曲商城和东下冯商城。这些现象表明，商王朝初期对太行山东南麓、晋西南地区的区域性中心聚落进行了重新确认和控制。

　　可见，郑州商城代表的商王朝初期控制了二里头文化、东下冯文化和辉卫文化的故地，这些新控制的地域正好是此前夏王朝的腹地或方国，是商王朝重点镇抚的对象。获得夏王朝此前的土地资源和人口资源，继承夏王朝的政治和文化遗产，也是商王朝取代夏王朝地位的重要表征。

　　郑州商城的肇建及二里头夏都的废弃，都是下七垣文化和岳石文化势力涌入的结果，下七垣文化和岳石文化代表的外来精英阶层主导了夏商之际国家、社会和文化的重新组织。广域王权国家的王都从二里头夏都转移到郑州商城，并不是二里头夏都代表的夏王朝精英阶层的迁都，而是下七垣文化和岳石文化代表的精英阶层获得了统治地位，即外来人群主导了中原地区的“改朝换代”。

　　这次“改朝换代”的重大事件，在年代和地域上都与文献上夏、商王朝的更替最为拟合。如此可知，夏商之际，中原腹地的文化和政治格局，即二里头文化是“夏文化”，东下冯文化和辉卫文化是夏王朝的直辖地或方国，下七垣文化是“商文化”来源的主脉，岳石文化是“夷文化”，“商”联合“夷”取代了夏王朝的主导地位，建立了以郑州商城为王都的商王朝。

　　（作者单位：河南大学黄河文明与可持续发展研究中心、黄河文明省部共建协同创新中心）